冰与火之歌：5G 牌照的游戏

世界上最贵的纸是什么？

也许有人会回答，是世界名画。

嗯，确实，名画非常值钱。在国际拍卖行，一幅名画经常会拍得上千万甚至上亿美金，可谓价值连城。

不过，名画并不是正确的答案。我们今天文章的主角，才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它就是——牌照，确切地说，是移动通信经营牌照。

你不信？那我随便举个例子。

世界上最贵的画，应该是 2017 年纽约佳士得拍卖行拍出的达芬奇作品《救世主》，成交价是 4.5 亿美金。

而前不久刚刚结束的意大利 5G 频谱牌照拍卖，最终交易额是多少呢？65.5 亿欧元（75.6 亿美元）。

4.5 亿 vs 75.6 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那么问题来了，「移动通信牌照」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会这么贵？我们国家现在热议的 5G 牌照，也是这么贵吗？

今天的文章，我将带领大家探寻这些问题的答案。

通信牌照的由来

牌照，英文可以翻译成 license。说白了，它就是一纸授权书，白纸黑字，通常由政府部门颁发，授予了相应的资格和权利。

没有授权，即是违法，可以拉你去蹲大狱，吃牢饭。而有了授权，就相当于有了「皇马褂」，可以挺直腰杆，名正言顺。

牌照往往意味着「僧多粥少」，只有资源不足的时候，才会需要通过牌照进行限制。

我们通信行业之所以需要牌照，也是因为资源不足。而这个资源，就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电磁波。

19 世纪末，无线电被发明，并逐步用于通信和广播。

当时，并没有政府或组织对无线电频率使用进行集中管理。

所以，随着无线收发设备的不断增加，导致了大量的电磁信号干扰，使得所有人都无法正常使用。

基于这个原因，各国政府开始建立频率授权机制，对无线电频率进行统一管理。任何单位想要使用无线电频率，都必须进行申请，获批后才可以使用。

在美国，就是由 FCC（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对频率进行严格管制。

「无线电牌照」的说法，由此诞生。

通信牌照的发展

时间又过了大半个世纪，随着电子技术的迅速发展，无线电通信又迈上了更高的台阶。

1973 年，世界上第一部手机在美国摩托罗拉实验室诞生，开启了 1G 时代。

十几年后，以 GSM 和 CDMA 为代表的 2G 通信标准，走上了历史舞台。这时，手机开始了真正的普及，越来越多的用户开始使用它。

随着用户数量的爆炸式增长，运营商数量也不断增加，原有分配的通信频率资源日益紧张。

面对激烈的资源竞争，到底该如何进行公平分配呢？

各国政府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拍卖。价高者得呗！

于是，拍卖成了目前世界上最为主流的频率牌照分配方式。

无影无形的无线电资源，也和石油、煤矿一样，需要通过真金白银进行购买。

这种方式，一直延续到后来的 3G、4G，直至今日。

我国的通信牌照发放

不过，我们国家并没有采取拍卖的方式进行无线电频率分配。

这里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国的运营商全都是国有企业，特（long）许（duan）经营。如果采用拍卖的方式，钱从左手到右手，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而且，众所周知，我国运营商的实力相差悬殊，移动比电信联通加起来还有钱，如果采用拍卖这种竞价方式，恐怕就没电信联通什么事了。

我们国家的牌照和频率，采用的是国家统一分配的方式。

虽然看上去好像没有拍卖来得刺激，但实际上，这里面的剧情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让我们把时间拉回到 20 世纪 90 年代后期。

那个时候，我们国家进行了第一次电信重组。原来的中国邮电，拆分成了中国邮政和中国电信。

而中国电信，又被进一步拆分，拆出了中国移动，专门经营移动通信业务（也就是手机业务）。

而同样拥有资格经营这项业务的，是 1994 年成立的中国联通。

因为历史背景原因，联通不仅有 GSM 网络，还多拥有一张 CDMA 网络。而被一拆再拆的中国电信，偏偏只保留了固定电话和固定宽带网络的经营牌照。

就这样，进入 21 世纪，手机业务得到蓬勃发展，移动和联通的实力迅速壮大。尤其是移动，赚得盆满钵满，奠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电信，苦于没有移动通信牌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另外两家赚钱。

风水轮流转，到了 3G 时代，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中国的 3G 牌照发放时间，比国外至少晚了三年。

当时我们的通信技术水平相对落后，没有什么话语权，晚点上 3G，说白了，是指望技术会更成熟一些，产业链更成熟一些，3G 设备价格也会更低一些，有利于降低投资成本。

当时，国际上被正式认可的 3G 标准，就是欧洲主导的 WCDMA，还有美国主导的 CDMA2000，此外就是中国的 TD-SCDMA。

TD-SCDMA 原来是德国西门子的技术，但被邮电部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大唐前身）买下来，摇身一变，成了「第一个中国自主研发的国际通信标准」。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意义非凡，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并最终挤进了世界 3G 标准行列。

自己的标准当然不能弃之不用。于是，尽管 TD 本身存在一定的缺陷，但 TD 网络的建设成了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必须要做。

这个任务，最后落在了实力最强的中国移动身上。

可怜的中国移动，背上了 TD 这个沉重的包袱，步履蹒跚地开启了 3G 征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而中国联通，得到了 WCDMA 这个黄金牌照，并且把 CDMA 网络卖给了中国电信（搞笑的是，好像是中国移动掏的钱）。

中国电信对移动通信牌照早已经是望眼欲穿，于是，将 CDMA 奉为至宝，开始了自己的移动通信业务。

就这样，在牌照力量的支配下，这场不公平的游戏，又继续进行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 2013 年，移动被 TD 坑得苦不堪言，连国家都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继续砸钱只能是打水漂。

更何况，当时人为造成的不公平竞争环境，影响了通信基础设施的建设，影响了通信网络的质量，影响了用户体验，也影响了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发展。

于是，这次我们并没有等太久，几乎和世界同步，4G 牌照在中国正式发放。

到了 4G 时代，美国高通终于彻底搞死了自家的 CDMA（收专利费太多，众叛亲离），TD 也悄悄退出了历史舞台。在 WCDMA 基础上，3GPP 组织推出了 LTE，终于一统天下。

移动、电信、联通，都获得了 4G LTE 牌照。移动是 TDD LTE，电信联通是 FDD LTE，不过没关系，TDD LTE 和 FDD LTE 在技术上的差别很小，只有 5%。

4G 牌照的发放策略，抹平了三家运营商之间的技术差距。从此，移动开始发力，联通好不容易缩小的和移动之间的差距，再次被拉大。

于是，渐渐地，就形成了今天的运营商实力格局。

由上文可见，牌照对行业的影响，是多么的大。

5G 牌照的扑朔迷离

如今，我们又走到了 5G 时代的门槛前。

今年 6 月，5G 第一阶段标准正式确定。标准确定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 5G 牌照发放上。

国际上，5G 牌照和频率拍卖早已进行得如火如荼，而我们国家的 5G 牌照，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

各种小道消息，简直是漫天飞舞。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 5G 牌照将和 4G 一样，移动、电信、联通，三家运营商各得一张。

结果，突然爆出联通和电信可能合并的内幕消息，引发行业震动。如果合并，那么三张牌照就变成两张，移动一张，合并之后的电信联通一张。

没过多久，又杀出一个程咬金——说是广电会得到一张 5G 牌照。

于是，传闻变成了移动一张，合并的电信联通一张，广电一张。

又没过多久，风云突变，传出消息称，电信和联通不会合并，还是三家加一家，一共发四张牌照。

甚至还爆出消息，说是国家正在考虑对中国移动进行拆分，引发众人愕然。

如今，5G 牌照如何发放，运营商到底会不会拆分重组，仍然是一个迷局。不到最终结果公布之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之所以会这样，说白了，就是利益难以平衡。5G 网络建设，需要远超 4G 的庞大投资。政策决策者需要考虑运营商的实力，又要考虑力量的制衡，还要考虑国家的承受能力，甚至国际环境的影响。做这样的决定，事关万亿投资，还有无数企业的荣衰，当然需要深思熟虑，反复琢磨。

通信行业的发展，看上去就像是一场游戏。各方力量在这个游戏中扮演自己的角色，相互博弈，谋求生存，争夺利益。而牌照以及牌照后面的神秘力量，左右着游戏角色的命运，也影响着游戏的发展走向。

不过，对于目前的形势来说，牌照已经不是最大的影响因素。真正的威胁，是通信行业的整体衰退。5G 牌照即使发放，到底能不能盘活目前的局面，也是要打一个问号的。

如果 5G 无法引爆我们所期望的用户需求，那我们现在在这里纠结牌照该如何发放，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