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透明人」恐慌退散：盘点科技巨头保护用户黑匣子的最新打法

「刚挂掉伪装网店客服的诈骗电话，后一秒就收到来自网商的防诈骗提醒短信，细思恐极。」网友梨花可乐 hia 在《好奇心日报》的调查里写下自己意外发现隐私泄露的瞬间。

前有 Facebook 频频爆出隐私泄露丑闻，近有美图秀秀、支付宝存在过度手机隐私的问题，我们不得不承认，互联网时代里有谁不是生活在楚门的世界？我们继而反抗，删除 Facebook 发泄不满，国家立法出面协调，公司承诺表明立场，没有人真的想生活在楚门的世界，成为一个透明人。

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从公司角度出发，盘点在隐私权利越来越被提倡的现实环境下，隐私保护越来越成为卖点的商业潮流里，大公司做了些什么？

Facebook：一边高谈隐私保护，一边偷吃隐私蛋糕

2019 年 4 月 30 日到 5 月 1 日，Facebook 举办了以「科技与人际关系的对话」为主题的 Facebook F8 开发者大会。

开篇，CEO 马克·扎克伯格直切主题，「今天我们将讨论如何建立一个以隐私为中心的社交平台。」他以委婉的话语提及近几年来 Facebook 一系列的丑闻，「Facebook 联系世界的能力暂时性地被一些负面影响掩盖了，比如影响选举、大规模隐私泄漏等等。」马上又话锋一转，以真诚的语调表明自己以及自家公司的决心和计划，Facebook 将会被改造成围绕成员之间的互动平台，而不是开放的公共平台。

「我相信未来是私人的，」扎克伯格说。「我们应该享有私发信息，私建群组，私人付款和私人分享位置的选择 – 随着时间的推移，私人社交平台在我们的生活中将比数字公共广场更重要。这是我们即将开启的下一篇章。」

早在 3 月，扎克伯格就宣布将带领 Facebook 转型，将端到端的加密服务贯穿到旗下包含的所有即时通讯工具。在开发者大会上，他重申了这一计划，Facebook 将通过整合 Messenger、WhatsApp 和 Instagram 背后的信息基础设施，方便这些应用程序的用户相互联系，还将在三种服务中都添加端到端加密。

听起来，这些建议和告白非常真诚。但是扎克伯格自始至终没有明确这一计划的落地安排。回溯扎克伯格的「豪言」历史，2018 年的 5 月他发帖称 Facebook 将推出清除历史记录（Clear History）的功能，但时至今日也没有上线；2018 年 7 月和微软、Google、Twitter 联合宣布推出开源数据传输项目 Data Transfer Project 也是不了了之。

扎克伯格在现场自嘲道：「我知道我们现在声誉不太好。」但连续的失信确实很难让用户相信 Facebook 对隐私是认真的。当然这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在为了用户拼命守护隐私的同时，Facebook 面对着广告主对用户数据的核心需求和投资者对广告业务的关切，背后的博弈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 Facebook 真的向私人平台转型，那么其赖以为源的广告业务需要重构，股市和投资者也会对这次转型作出反应。现实是，风平浪静。2019 年 Q1 财报披露的 149.1 亿美元广告收入（YoY+26.41%）已然说明，Facebook 目前的开放社交网络仍然会继续存在，

而且，尽管 Facebook 在剑桥分析丑闻之后推出了注重隐私的群组功能，将朋友、家人和群组成员发布的内容加重了信息流的推荐比重，但从用户角度上看，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用户迁徙的现象。而且，一季度财报披露的月活用户数为 23.8 亿，不降反升，同比和环比均呈上升趋势。

2019 年，用户对其使用数据和保护隐私的不信任程度有增无减，尊重隐私已然成为 Facebook 不得不过的坎坷，在这背后，Facebook 需要解决的是转变盈利模式的难题。只有解决了赚钱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Facebook 才能真正放手开始保护用户隐私。

Google：承认搜集数据，阔论数据利用

众所周知，Facebook 与 Google 是数字广告的双寡头。在过去两三年里，Google、Facebook 都因为隐私丑闻而饱受困扰，虽然 Facebook 的广告业务没有停止增长，但是 Google 的广告也增速已经连续四个季度下滑。也就是说，与 Facebook 相比，Google 对隐私问题更加重视也更加迫切。5 月 7 日，GoogleI/O 大会上反复提及的「隐私」一词证明了这一点。

GoogleCEO SundarPichai 在开场演讲时，一如既往地重申了 Google 的使命宣言，即「整合全世界的信息，使人人都能使用并且从中受益。」Google 和用户的关系本质是交易关系，用户放弃了一些个人数据，Google 得以据此投放广告获得广告收入，但从总体上说，用户获得的回报比失去这些隐私更有价值。这是 Google 的想法。

Pichai 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在接下来的演讲中他专注于展示 Google 赋予用户的价值，「我们的目标是为每个人建立更有用的 Google。当我们说 ‘有用’ 的时候，我们的意思是推出帮助用户成功、健康和幸福的工具。」

紧接着发布的一系列新产品、新功能大多数都与隐私管理有关，比如语音助理 Googleassistant 适应离线使用的场景，取代了以往将用户数据传输至云端处理后再返回本地设备，切实推出的这些功能体现了这家科技公司在聆听用户的需求和抱怨，为所有人打造一个有用的 Google。

相比于 Facebook 的偷用隐私这一行为，Google 不仅承认自己收集数据，还强调了这种收集使 Google 更有用。换句话说，Google 不仅承认它的目标是成为地球上每一个用户的信息聚合器，它还吹嘘这个事实。Pichai 指出，Google 收集的一些数据直接提高了产品的实用性。举个例子，只有 Google 地图知道用户的家庭住址，它才能估测用户在途中的时间。

Pichai 还宣布了一些新的隐私措施，例如限制广告客户在 Chrome 浏览器中跟踪用户数据，为用户增加清理浏览器存储的所有 cookies，但保证不会一键清除用户登录信息的新功能，以及控制个人地理数据在 Google 服务器上保存时间的选择（已经上线）。Google 承诺在几个月后推出这些新功能，也只有在落地之后，用户才能看到 Google 的诚意。

不过，清理 cookie 不能阻止 Google 的数据追踪，清除数据不能删除 Google 对用户的已有画像。而且，只要这些功能是自愿性而非强制的，大多数用户就仍然不会利用。

Google 的使命已然宣誓了它的野心，整合世界的信息，对用户有用。获得的用户信息，对 Google 广告收入适用。然而为了隐私我们能放弃多少便利，为了便利我们又能放弃多少隐私。反思隐私和便利的辩证关系已然成为当下全世界都不可忽视的语境。

微软：隐私权即人权

5 月 7 日，微软召开 Build 开发者大会，其 CEOSatya Nadella 发表了一篇似乎是针对开发人员的主题演讲，从篇幅上来说比扎克伯格和 Pichai 的更长。不过，除了开发人员，政府部门、投资者和部分用户也在收听。

虽然微软尚未爆出较大的隐私泄露丑闻，但是 Nadella 并没有漏掉这个最近极火的议题。演讲开始两分钟后，Nadella 重复了他的口号，「隐私权是一项基本人权」，大讲特讲隐私保护应该成为平台公司和开发商之间的协议。

「作为工程师，我们需要真正将 ‘信任’ 融入到设计过程中，使之成为我们构建的工具的核心。对我们来说，隐私权是一项基本人权这一事实就像是工程设计原则一样，作为我们的工程流程的一部分，「他说。「网络安全是如此。人工智能道德也是如此。「

微软新发布的 Microsoft Edge 浏览器设置了专门的隐私保护设置页面，用户可以调整不同的控制评级，从而限制其他广告等网络追踪器捕获信息。相比于 IE 浏览器，Edge 的隐私保护功能更加全面。

除此之外，Nadella 宣布了一项新的开源选举基础设施项目，即通过以加密形式注册选票，使投票安全、可验证并能接受可靠的审计。目前，该软件正在与位于俄勒冈州波特兰的选举技术开发商 Free＆Fair 合作开发中。Nadella 说，这将有助于确保投票系统的「真实透明度和可验证性」。

将隐私权视为一项基本人权是微软一直以来的口号，在新一届的 Build 大会上，口号依然响亮和有底气。

苹果：旁观者清

苹果的开发者大会将于 6 月份召开，预计也将围绕着隐私问题展开一番讨论。一直以来，苹果在隐私问题上都处于优越的位置，主要收入来源于手机而不是广告给了苹果足够的底气来抨击科技巨头们在数据收集和广告投放上的所作所为。CEO 库克常常公开指责社交网络对隐私问题的忽视，指责 Facebook 和 Google 为了广告牺牲用户数据隐私。隐私安全成了苹果卖电子产品的一个卖点。

3 月，苹果发布了公司第一支关于隐私的广告，「如果隐私对你很重要，那吗 iPhone 也会注意这一点。」除了线上的宣传，线下苹果直营店里，面对每一个前来询问、维修，甚至是参加 Today at Apple 的顾客，身穿工作服的店员会不厌其烦地声明苹果对用户数据的保护。

苹果一再重申，用户的个人数据只能存在于用户和个人设备之间。5 月 23 日，科技媒体 TechCrunch 报道称苹果即将推出全新的浏览器技术「保护隐私的广告点击归因」（Privacy Preserving Ad Click Attribution），延迟 24 小时至 48 小时向投放广告的商家反馈用户对广告网站的点击数，限制广告商在广告中使用的跟踪代码的数量，在限制广告收集的数据量的同时限制了广告商对单个用户的跟踪。数字广告媒体 Digiday 的一份报告称：「今天，媒体仍然无法直接兜售 Apple news 上的广告资源位，因为第三方数据、IP 和定位的数据集不足以支撑足够规模的广告投放。」

不过，能够保护数据的苹果设备并不便宜。Google 的 CEO Pichai 似乎影射这说过，「我们认为隐私适合所有人，隐私不能只是那些有能力购买优质产品和服务的人才能享有的奢侈品。」

苹果创造了运行第三方应用程序的设备，与此同时又制约它们搜集用户数据的行为，但是，苹果公司到底有多高的意愿和多大的决心来颠覆现阶段的「监控经济」，还需要等待 6 月 3 日的苹果全球开发者大会。

「科技的底线是不作恶，特别是在隐私问题上」、「新技术/功能的亮点之一就是隐私保护」……类似的论调频频从各大科技公司的开发者大会上流出，还将继续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搬出。它们在用一套漂亮的话术和有所进益的隐私条款安抚着消费者的愤怒情绪，稳定开发人员对自我工作和自家公司的信任度，粉饰隐私保护的现状来拖延立法的进度和严格程度，打消投资者对隐私这一风险因素的顾虑，与广告主协商隐私保护和精准投放的微微平衡，

尽管 Pichai 在《纽约时报》的专栏上强调「隐私不该变成奢侈品。」然而现实是，放弃数据保护约等于放弃一大笔广告收入，失去广告收入约等于自断主要收入来源，隐私保护的确是一件昂贵的商品。在没能转变盈利模式解决这一根源问题之前，谈隐私保护是一件奢侈而又空洞的事。

参考文献：

[1]https://www.fastcompany.com/90347460/3-big-tech-ceos-3-ways-of-spinning-privacy

[2]http://www.qdaily.com/mobs/2834.html

[3]https://stratechery.com/2019/google-fights-back/

[4]http://www.qdaily.com/articles/6210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