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恐龙都灭不掉的物种,危险了
白垩纪时代,地球。
背后,是充斥着恐龙嘶吼声的热带丛林;前方,是泛起汹涌波涛的远古海洋。到了抉择的时刻了,陆地上的生活难以为继,为了种族延续,它们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下海。
这个决定,让它们躲过了恐龙的威胁,并从此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海龟。
▲ 海龟. 图片来自:Unsplash.com
一个正确的决策,让物种延续了上亿年的生命,但如今,它们再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凶险;这一次,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海龟这辈子,太难了
海龟的一生,是危机四伏的一生。
尽管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海里生活,成年海龟还是坚持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哪怕回到它们出生的海滩上,要洄游几千公里。
海龟妈妈每次产出 50-200 个蛋,每个只有乒乓球大小。外壳瘪下去的样子,就更像乒乓球了。
▲ 海龟卵. 图片来自:Wikipedia.org
这些蛋里有 20% 不会孵化。大约一个半月后,稚龟从蛋中孵出,每个还不到手掌大小。
▲ 稚龟. 图片来自:Wikipedia.org
这些稚龟虽然看起来笨拙、蠢萌,却生来就是自带 GPS 的导航高手。它们会记住家乡沙滩的磁场强度和磁倾角,成年后靠这些记忆找到回家的路。
稚龟出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往海里爬。小小年纪就下海打工,苦和累倒在其次,更危险的是,螃蟹、海鸥和浣熊这些猎手都在盯着它们。这些小海龟之中,大概只有一半能顺利爬进海里。
海水中,鱼类、海豚、鲨鱼在等着它们。每次浮出海面呼吸时,海鸟又来侵扰。接下来几个月,又有一半的海龟死于天敌和洋流的影响。
最终,只有不到 10% 的海龟能成长到繁殖年龄。
这,说的还只是自然情况下海龟的存活率。过去几十年里,海滩过度开发、盗猎、塑料垃圾的蔓延,让海龟更难存活下来,每一代海龟的存活率骤降到 1% 以下。
▲ 马来西亚市场出售的海龟卵. 图片来自:Wikipedia.org
假设母龟产下 1000 颗卵,会孵化 800 只小海龟,其中 400 只成功进入海洋,20 只活到繁殖年龄。如果将人类干预的情况考虑进去,只有 2 只能活到繁殖年龄。
据农业农村部 2018 年发布的《海龟保护行动计划》,广东惠东海龟自然保护区在 1949 年前每年上岸产卵的海龟有近 500 只,1987 年这个数字缩减到 100 只,到了 2012 年,只有 2 只海龟上岸产卵。
海龟岌岌可危。
海龟种群的灭绝风险已经引起全球性的关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将世界现存七种海龟中的六种定为存在灭绝风险。2021 年 2 ⽉ 5 ⽇,《国家重点保护野⽣动物名录》更新,我国海域分布的五种海⻳,全部由原国家⼆级升级为国家⼀级保护野⽣动物。
保护海龟的紧迫可见一斑。
「丹峰」和它的朋友们
绿海龟「丹峰」在南渡江中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
▲ 被救助的绿海龟「丹峰」. 图片来自:SEE 基金会
它漂浮在水面上,无法正常下潜,也失去了自主进食能力。它的背甲上,被人刻上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大字。买家从黑市买到「丹峰」,为了表达善心在龟壳上刻字,然后将它「放生」。这差点要了它的命。
被送到海南师范大学海龟救护站之后,救护站的老师、学生和爱心志愿者对它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救治和照顾。在这期间,它排出了一些塑料袋之类的垃圾。现在它已经恢复正常进食,但依然难以在水中保持平衡。
「丹峰」不是个例。从 2018 年起,北京市企业家环保基金会(以下简称「SEE 基金会」)支持海南师范大学开展海龟救护工作以来,他们一共救助了 96 只海龟。目前,还有 15 只海龟在救护站的疗养池里暂养,等待恢复健康、放归大海。
▲ 暂养池. 图片来自:SEE 基金会
除了直接参与救助工作,SEE 基金会还借助腾讯公益日平台,采取一系列措施,用科学方法帮助海龟回到大海。回收废弃渔具就是其一。
由于缺乏环保意识,渔民往往将废旧渔具随意丢进大海,这一举动往往给海洋生物带来了沉重灾难。海龟也不能幸免,一旦被渔网缠住,会严重影响它捕食、浮出水面换气、躲避天敌等生存行为。如果没有被及时救助,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 被废弃渔网缠住的海龟,图片来自:National Geographic
SEE 基金会在海南东方、潭门两个渔民社区开展废旧渔具回收工作。他们在渔船进出渔港必经的港口鱼排上设立废弃渔具定点回收站,并且向渔民提供高于废品回收站的「蓝色回馈金」,鼓励社区渔民把废弃渔具带回岸上。
深入渔民、影响渔民是这项行动成功开展的关键。为此,他们在社区张贴宣传海报,通过村民联络的微信群进行宣传。项目启动时,基金会特别召开了村民大会,向村民整个废弃渔具回收项目的概况和回收机制。另外通过走访和村民推举,特聘了两位村中德高望重的老渔民担任废弃渔具巡查员。
▲ 废弃渔具回收站. 图片来自:SEE 基金会
项目收到了初步成效,启动两周后,他们收到了渔民送来的 50 多斤废弃渔具。
SEE 基金会于 2018 年成立了「海洋保护专项」,初步搭建起四大方向,即:海洋旗舰物种保护、关键生态系统修复、蓝色经济与可持续渔业和海洋保护行业发展。其中,海龟保护项目就属于「海洋旗舰物种保护」这个方向。
所谓旗舰物种,就是指该物种能在更大范围内吸引公众对生态和物种保护的关注度与重视度,换句话说,它们身上有「明星效应」。
实际上,海龟不仅是旗舰种,还是「伞护种」——
海龟对海洋物质循环和能量流动十分重要,它们在维持珊瑚礁、海草床等关键生态环境的健康稳定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为保护海龟而做的努力,会泽及其他物种,相当于同时为其他相关物种撑起一把保护伞。
身兼旗舰种和伞护种这两个身份,海龟保护项目的意义远超海龟本身。
它是如此重要,以至于 SEE 基金会在海龟保护项目上开展了一系列的努力:开展海龟救护能力建设培训、推动海龟救护基地建设、完善海龟救护机制、合作翻译《海龟救护指南》、海龟防误捕装置,还有相关的公众科普教育等等。
此外,基金会正在重点推动西沙海龟保护地建设,这里有目前中国最大的绿海龟产卵场,从 2015 年开始有记录,每年上岸产卵的绿海龟超过100窝。
回到大海
4 月 5 日,SEE 基金会在三亚沙滩上举办了一场海龟放归活动。
和 2020 年放归的 99 只海龟一样,这批 5 只海龟放归之前也装上了卫星定位追踪器。这种追踪器重量仅有 127 克,还不到成年海龟一顿饭的重量。它用一种特殊的防水胶粘在海龟的背甲上,不会给它造成创伤。
▲ 给海龟粘贴追踪器. 图片来自:SEE 基金会
装上追踪器的海龟,将为科研人员绘出一幅海龟洄游地图,为海龟保护行动提供科学指南。
刚看到追踪器时,陈思瑞非常难受,他以为要先割开海龟的背壳再把追踪器放进去,觉得这样「残忍」。他仔细观察,又向海龟保护的老师反复确认,最终才安下心来。
今年 13 岁的陈思瑞在海滨城市深圳长大,海边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2020 年暑假,他想去大甲岛上露营,登上岛一看,到处都是之前的游客留下的垃圾:方便面盒子、自嗨锅、塑料垃圾袋、水果蔬菜残渣、干湿纸巾……
看到眼前的这些,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天在海边捡了一天的垃圾,但是发现这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刚好那段时间正在学习 ROBLOX 游戏制作,他就做了一个关于环保的跑酷游戏《环保特工》。
现在,陈思瑞每天都在挂念放归的那 5 只海龟,它们游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平安到家?他希望有一个 app,能像地图一样随时查到海龟们的行踪。
▲ 陈思瑞(左)参加海龟放归活动
在采访中问到海龟保护最重要的事情,SEE 基金会负责人和陈思瑞都表示,让身边更多人认识到海洋保护的重要性,是最值得做的。
而我,却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到另一种感觉,说不上是否准确,但始终缠绕心头——
海龟保护,海洋保护,甚至扩大到整个生态环境的保护,最根本的触发路径也许是情感的,而不是理性的。我们需要对一些情形感到「难受」,需要对一些事物心生「挂念」。这种难受和挂念,也许会让我们从焦虑、内卷、增长的强大语境中抽离出来,更具身地看待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栖息之地。
作为一个科技媒体从业者,说出上面这番话来,我甘心冒着被骂的风险。毕竟,我们并不是从头到脚都是理性的,我们灵魂里有一些无法计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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