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阅读的下一个战场
电子阅读在过去两年间的极速发展本站已经有过很多介绍。可以放心地说，小说之类的线性阅读作品以电子化为主流只是时间问题。另一方面，排版复杂、图文并茂的作品依然被印刷书牢牢统治着。Kindle 阅读器的硬件限制是一个阻碍，具体可以参考这篇《Kindle 内容设计》。现在显示面积大、屏幕刷新快的平板已经逐渐普及，“iPad 时代的书”却迟迟没有到来。
直到上月底，向来喜欢赶时髦的美国前总统戈尔把自己的环保布道大作《我们的选择》“Our Choice”搬上 iPad，这书着实火了一把：iTunes 首页推荐、媒体大肆报道、演示上了 TEDTalks、连一些向来不从众的设计师也认为《我们的选择》是电子书领域的一次突破。
前几天断断续续地看完了《我们的选择》。不提内容，单从表现形式来看，我觉得它更接近于改良而不是革命。但很多时候，改良要胜过极端的革命，《我们的选择》正是这样一种改良，适用于已经出版的大多数作品。对比《我们的选择》与题图这本题材截然不同的书可以发现，之前大多数根本不可能登陆 Kindle 和 iBooks 的作品现在也有希望变成电子版：
一次改良
最近海豹（SEAL）这个词很热，刺杀本拉登让他们成为全球媒体的焦点，几乎每天都能在中英文大众媒体看到相关报道——可惜其中绝大多数不是维基百科上摘抄来的大路货就是超级英雄式的意淫。前海豹老兵 Chris Osman 与军史作家 Mir Bahmanyar 采访数十位海豹成员后写成的 SEALs: The US Navy’s Elite Fighting Force 应该是目前最好的现代海豹简史，由专注于军事历史作品的 Osprey 出版社出版。Osprey 的书排版都比较优雅而且会插入很多图片，很合适用来对比。
作为读者第一眼看到的内容，SEALs 直接采用海豹 5 队在伊拉克拍的那张著名的骷髅口罩合影，配以醒目的标题作为封面，如题图所示。《我们的选择》则发挥了硬件的优势：一打开书就看到地球在那儿不停地转，配以音乐，给人的印象非常深刻——深刻到有人在文章里把书名错写成“Our World”。
相比之下 Kindle 和 iBooks 的封面就有些寒碜，一般都是一张静态照片，甚至只是简单的列一下标题、作者。下左图为 Hackers 一书在 iPad 版 Kindle 中的封面，如果全屏并且将绿色文字做成动态的话效果会非常出色。下右图是在 iBookstore 买的海因莱茵作品的首页，似乎没有评价的必要。
目录与结构
纸书的目录没什么好说的，一般都是下面这样，本质上是一个索引。
Kindle 和 iBooks 所做的唯一改变是为目录里的章节标题增加了超链接。考虑到需要兼容 Kindle 阅读器，亚马逊的做法无可厚非。但 iPhone、iPad 均为触摸取向的 LCD 屏产品，针对 iOS 的书也这么来未免有点太偷懒。
《我们的选择》相比之前各种电子书最大的改变就是它的结构，抹去了传统的目录系统，对非线性阅读很友好。《我们的选择》的目录与封面相连，直接用抓眼球的大照片作为每一章的开始，左右划动照片即可切换章节。章节内的每一页都以缩略图形式显示在底部，直接点击即可进入该页。图中章节标题下方指示符与 iOS 平台的分页指示相同，让人一看就懂。很多印刷书都用大图作为章节开头，SEALs 也是一样，很适合按照这种结构做成电子版。
这种结构与 Craig 之前提出的纵向章节理念有点像，每一列就是一章，横向划动切换章节。缩略图是一个亮点，方便定位与快速浏览。在书页里双击屏幕或者像在浏览器里那样双指缩小当前页面都能回到章节选择，非常方便而且不会让人觉得困惑。
尺寸与排版
除了 iPad 以外，《我们的选择》也支持 iPhone 和 iPod Touch，但只有在大尺寸的平板上才有好的阅读体验。从下面的对比来看，10 英寸平板为设计师提供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Kindle、iBooks 电子书都可以自由调整字体大小、自动根据横屏/竖屏进行动态排版，这被认为是电子阅读的一大优势，对于小说来说也确实是这样。《选择》为了提供更好的排版效果，将屏幕方向锁定为横屏、不允许更改字号。
《我们的选择》这么做无可厚非，因为很显然 Kindle、iBooks 的自动排版和没排版也差不多了。在更出色的动态排版技术面世之前，这是必要的取舍。不过《我们的选择》的版面布局相比 SEALs 来说稍显单调，完全可以为不同的内容选用不同的字号、图文混排方式也可以更灵活一些。而且《选择》的字号有点大，视力 5.0 的人可以在一米开外正常阅读它的正文。
图片与视频
一般来说，大多数图片都最终都以信用卡一般的尺寸出现在书中，画册和照片集例外。SEALs 也是一样，下面这组 K-Bar 特遣队的行动后简报看起来就很吃力，这是有限空间下必须的妥协。
《我们的选择》不存在这种问题，图片可以直接手动放大到全屏，不用辛苦地拿着放大镜看图。图片超出书页边缘的设计也暗示了读者这些照片是“可以拿”的。图片的缩放可以通过点击实现也可以采用类似 iPad 浏览器那样的多点操控手势。听起来有点理所当然吧，但我买过的所有带插图的 Kindle 书没有一本提供这种功能，哪怕在 iPad 上看一样无法缩放。
很多时候编辑为了更漂亮的版面，会对照片进行裁剪，比如下图是 SEALs 作者在费卢杰作战期间所拍的照片。为了版面美观，这张原本包含信息的战地照片变成了纯粹的装饰品。
《我们的选择》里也有很多这样的照片，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照片只是“叠”了起来，你可以将它摊开为完整的照片。在保证版面美观的同时又能确保完整呈现摄影师想要表达的信息。下面这两张照片就是很好的例子。
很多书都会通过截图引用一些视频资料，比如下面这些图片就截自一次海豹登舰作战期间所拍摄的视频，如果能直接提供视频的话显然会更好。《我们的选择》把视频像图片一样嵌入书中，而且读者可以选择是边看文字边瞄视频或者直接看全屏视频。
《我们的选择》第一次开启需要下载视频等多媒体内容，日后这种形式的书若能普及，直接内嵌在线视频也是一个选择。
更多的交互
很多书都有复杂的图表，比如 SEALs 最后有一张海军特种作战部队组织结构图，后面还附上十几页文字解释，查看有些内容得来回翻。《我们的选择》不存在这个问题，书中的图表基本都是可交互的，比如下面这样的图，如果放在印刷书上只能多印几页或者舍去部分信息。
《我们的选择》选用的很多照片在全屏显示时会浮现地球一般的小图标，点击后就会自动打开电子地图，告诉读者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对于内容所涉及地域跨度大的作品来说是个非常有用的功能。
最后一个互动功能比较适合儿童读物。读者对着 iPad 的麦克风吹气，然后屏幕上的风车就会开始旋转。挺简单的一个功能，2004 年就有游戏在任天堂 DS 上实现了这样的互动。
还缺了点什么
《我们的选择》在带来很多改进的同时也有一些不足，其中有几样格外难以容忍，首先是无法选择文字、做笔记。作为对比，在 Kindle 上选中文字后可以很方便查字典、进行标注或记笔记。由于硬件平台限制，目前 Kindle 的笔记仅支持文字。iPad 作为一款 9.7 英寸的平板，阅读笔记功能完全应该更加灵活更加强大才是，苹果自己的 iBooks 基本是简单照抄了 Kindle 单调的笔记系统，《我们的选择》更是没有提供任何标注或笔记功能，匪夷所思。
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是《我们的选择》文中不提供超链接，尽管书里面有一些网址，但读者即不能点击打开网页也不能手动复制网址。没有引入社会化功能也很遗憾，理想的状态应该是我看到一段有价值的内容以后能够立刻选中并通过 Twitter、Facebook 等途径分享给自己的朋友，Kindle 做到了，《我们的选择》却没有。
瑕不掩瑜，《我们的选择》提供了出色的排版与阅读体验，并且所有这些改良都能被用在其它排版复杂的电子书中，特别是整书章节结构的创新。SEALs 一书的体积是 iPad 的三倍左右，重量大约 1 kg，搬家的时候会成为负担。如果当初有类似《我们的选择》的电子版，我肯定会选择电子版。
新战场
iPad 版《我们的选择》销售非常火爆，发售至今都保持在 iTunes 美国区 Books 类付费应用第一名，现在依然延续着 4.99 美元的首发折扣价。既然能赚到钱，制作这类精美排版书籍的出版商与作者肯定已经开始打平板的主意。
Mike Matas 曾提到 iOS 版《我们的选择》的制作花费了一年半。凭空发明轮子总是很难，借助成套工具组装一个就不同了。理想的情况是苹果、Google、亚马逊这些公司改进自己的电子书店和开发工具让这类作品可以快速制成电子版。
电子书的上一个战场是小说等纯文字作品，胜利者无疑是亚马逊，乔布斯每次发布会只说 iBooks 下载量却绝口不提电子书销售额就是很好的佐证。但纯文字作品的电子版制作成本太低，越来越多的个人作者和出版商都倾向于在多个平台同时发布自己的作品。Kindle 商店依然能够凭借平台优势维持主导地位，但它在内容数量方面的优势不会太持久，苹果会不会凭借新订阅政策赶走 iOS 上的 Kindle 程序也很难说。
原先主要通过 Kindle 发售电子版的报刊、杂志现在纷纷转向 iPad，苹果的订阅模式已经抢得先机。主流 Android 厂商的平板目前面对 iPad 没有价格优势，这个平台唯一一款可靠的超低价平板是亚马逊老对头 B&N 的 Nook Color。即便不考虑音乐、视频、程序商店，只从电子书的角度来看，亚马逊现在也必须推出自己的平板产品、改善 Kindle 平台对复杂内容的支持，让内容方优先考虑自己有话语权的平台。若是内容方都像《我们的选择》一样先出 iPad 版然后再考虑是否进行移植，亚马逊就会处于被动地位。贝索斯可能是真没想推出“iPad 杀手”，但“iOS 独占电子书”、“iOS 独占电子杂志”之类的东西绝对是亚马逊希望扼杀的。
当然，站在读者角度，我更关心的还是 DK、Osprey、Cassell & Co 什么时候能把旗下作品全部搬上平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