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回购股票：有钱没处花的苦恼

前天，彭博社援引摩根士丹利分析人士的消息，苹果“比以前更有可能”采取回购股票或股息分红的方式回报股东。这位分析人士指出，苹果有财力支付 250 亿美元的股票回购计划，或者 2.5% 的股息分红。苹果自 1995 年以来，已经有 16 年没有进行股息分红了。即使此前几年随着苹果手中现金的增多，不断传出回报股东的呼声，但只是来自学界或个别股东，此次从投行传出如此肯定的消息，进入执行层面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苹果选择此时回报股东，主要因素有以下几方面。

一、投资和收购的选择有限，现金无处使用，即通常所说的“有钱没处花”。乔布斯去年 10 月在 2010 财年 Q4 财报会议上就已坦承苹果在等待“战略性机会”（strategic opportunities），“我们拒绝愚蠢的收购，现在继续把钱留着以防万一（power dry），因为我们能感觉到未来会有一个或多个战略性机会”。但要等来 2005 年那样的“大鱼”着实不容易。苹果随后在 2008 年再与三星有一笔 NAND 闪存交易，在 2009 年与东芝有一笔 5 亿美元交易，在 2010 年 39 亿美元投资了“重要配件供应商”。2011 年苹果又发现了“专利”这个热门金矿值得投资，尤其是购专利可以直接减少 iPhone 专利成本，但一项北电专利竞购案“仅仅”花去 26 亿美元，也不是符合乔布斯定义的以收购供应链为特征的“战略性机会”。这样苹果手中的现金越攒越多，终于发现“战略性机会”那么少，“万一”的情况出现的可能性那么小，是时候拿出现金来回报股东了。

二、苹果股价增速放缓，回购股票可以提高每股收益，从而保持或提升股价。苹果从 iPod 开始进入“ i 十年”，从iPod、iTunes 到 iPhone、iPad、App Store，并最终在今年超越美孚石油成为全球市值最大的公司。它的表现如此优异，几乎处于极致，它可以做得更好，那就是保留住这种价值。回报股东可以满足股东的意愿，增加投资者的信心，从而拉高股份。而回购股票，则可以通过减少外部流通股，增加每股收益。这个过程是这样的。

假设一家公司有 10 万股外部流通股，定价 10 元，如果用 10000 元购回 1000 股，这时外部流通股还剩 9.9 万股，每股 10 元。假设盈利持续增长，那么被稀释后的那 9.9 万股每股收益跟随上涨。

每股收益（EPS）是财报重要指标，每股收益上涨，将带动股票上涨，从而保持或拉升公司市直。事实上，如果一个公司的管理层觉得股价估值过低，甚至会通过借钱的方式来回购股票，以拉升股价，但对于很多公司往往会事与愿违。

苹果股价两年前涨幅高达 120%，去年仅 40%，这种潜在的下降风险，通过回购股票来抵消将来可能发生的疲软，无疑是值得去做的。

三、苹果在美国本土拥有足够现金来回报股东。虽然每个财季苹果公布的现金数目非常庞大，但在美国本土的现金却有限。相反，得益于新兴市场如中国市场的发展，苹果在美国本土持有的现金越来越少，比如 2011 年二季度，苹果持有 762 亿美元现金，却只有 290 亿美元在美国本土（见下表）。尽管不断有声音呼吁苹果给予股东回报，但美国本土的钱却不一定足够来支付这笔费用。如果苹果把海外盈利所得现金用来当作支付回购股票或股息分红的费用（遣返），将面临美国“进口关税”。如果苹果“遣返”全部海外 470 亿美元现金，它向美国政府缴的税可能高达 100 亿美元，这完全是得不偿失。而现在，苹果在美国本土已经拥有 290 亿美元现金了，足够支付 250 亿美元股票回购或股息分红计划。

四、此时正是苹果“守财奴”乔布斯离开之际。乔布斯是苹果的创办人，曾经遭到董事会驱逐，后重返苹果力挽狂澜于既倒。硅谷的创业人，往往把自己创办的企业视作孩子一样亲，再小的企业均如此，更不用说乔布斯创办的苹果。乔布斯 1997 年回归后，成为苹果的“守财奴”，期间不断遇到回报股东的呼声，却一再拒绝。乔布斯对现金的热爱，甚至看不上长期有价证券，只衷爱现金和短期有价证券，以至直到 08 年末苹果才开始持有长期有价证券（见下表）。

对于现金的态度，乔布斯在 2010 年股东大会有非常直白的陈述：

现金给我们极大的安全性和灵活性。当你遇到风险，（现金的作用）就像你在空中跳来蹦去，你能很方便地找到你的着陆点。在财政上我们谨慎地管理着公司，因为你哪个偏僻处会冒出个机会来。我们感到非常幸运，当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收购时，只需填一张支票就可以了，而不用跑去借钱。

《财富》科技专栏 Apple 2.0 作家 Philip Elmer-Dewitt 把乔布斯这种对现金的热爱，比喻为“饥荒幸存者对待食物橱中食物的态度——好像随时可能消失一样”。实际上，乔布斯当年 500 万美元从卢卡斯影业下的工业光魔公司购得其电脑动画部，即后来鼎鼎有名的皮克斯动画工作室，20 年后 74 亿美元卖给迪士尼，从皮克斯赚的钱甚至多于从苹果赚的钱。乔布斯对苹果现金流的呵护，更像是父亲对孩子的呵护，不是为钱，只是为爱。

当然，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回购股票或股息分红，于苹果股票和市值均有利，并不是乔布斯转身后的一种“叛变”，只是乔布斯不愿意做了。此外，苹果的成功受乔布斯影响至深，现今他离去，通过回购股票来保持/拉升市场，似乎也是一种双保险，也是帮助 Tim Cook 赢得股东“人心”的一着必须下的棋。

其实，不仅是苹果，硅谷的不少科技公司都不支付股息红利，这串名单包括：Google，Cisco，Yahoo，DELL，Adobe，EMC 等。Cisco 曾经与股东有过公开争论：

现在，我们认为股票回购计划，应该与战略投资业务步伐相结合，并保持强有力的现金结算能力，这是我们股东们最佳利益所在。

不过像相对“传统”的科技公司，如在郭士纳带领下成功转型 IT 服务业的百年老店 IBM，它的利润很高，有了很多现金不知如何再投资，就以回购股票的形式还给股东们。微软也在 2004 年转变了态度，开始向股东提供股息红利回报，并为员工提供股票（取代优先认股权）进行补偿。

去年同时期几大科技公司支付股息分红的数据是：IBM 支付 8.19 亿美元，惠普支付 1.87 亿美元，甲骨文（Oracle）支付 2.51 亿美元，Intel 支付 8.91 亿美元。这些分红不同程度上激发了股东的热情，带动股价上升。

总体来看，苹果此番股东回报计划，占据“天时”“人和”，如摩根士丹利分析人士所言，“比以前更有可能”成真。如果最终得以实施，对苹果应该是更多利好，而非利空。况且根据摩根预测，如果苹果不进行股东回报计划，那么今年底它手里的现金将达到 940 亿美元，明年年底则将是 1360 亿美元，如此庞大数量的现金，如果不能进行有效投资或利用，在全球通货膨胀大背景下，将产生严重缩水，这必然是苹果股东、苹果管理层和乔布斯不愿意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