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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异形起源,真实的宇宙最令人恐惧

生活

2017-06-20 18:02

本文由不存在日报(微信 ID:non-exist-FAA)原创,转载请联系邮箱 [email protected]

编者按:《异形:契约》是一部关于起源的电影,你也可以说它是一部哲学片。雷德利·斯科特带着所有人来到故事开始的地方,不仅回答了“究竟谁创造了异形”这一困扰观众 38 年的问题,还用最真实而令人不安的方式,逼迫我们重新思考创造与毁灭这一永恒的文化母题。

随着“契约号”移民飞船进入天堂星轨道,雷德利·斯科特终于带着《异形》系列回到了源头,困扰了观众 38 年的所有问题几乎都得到了解释:工程师是谁?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加速了物种演化的黑水是什么?最关键的是,异形究竟是出自谁之手?创造与毁灭的莫比乌斯环终于合上,你会发现自己被雷德利·斯科特逼进了唯一一条路,而前方一片黑暗。

38 年后,当你在影院里再一次感受这种滴着黏液拖着长尾、具有独特金属质感的怪物带来的恐惧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只有雷德利·斯科特拍的《异形》才是《异形》。

(38 年前雷德利·斯科特创作了《异形》,这一次,他又回来了)

在筹备这部电影的时候,雷德利·斯科特本打算拍一部更像是《普罗米修斯》续集的电影,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失乐园》(Paradise Lost)。

在老雷心中,随着三部《异形》续集的上映,这个系列已经偏离了他的初衷,原本隐藏在暗处,伺机扑向人类的怪物,现在完全暴露在摄像机前,对未知的恐惧也被冲击感官的血腥暴力元素取代。

于是,他想把视角推得离 1979 年的《异形》更远一些,来到故事开始的地方,探寻工程师这个神秘种族,以及他们是如何创造了人类的。虽然最后因为观众的呼声过于强烈,斯科特的镜头还是回到了异形身上,并且直接把一只成熟体异形扔在观众面前,但整部电影的精神内核并没有改变。

如果只用一个词来概括,《契约》就是一个关于“起源”的电影,把 2012 年《普罗米修斯》开始的讨论再往深处推了一把。

(《普罗米修斯》中,人类踏上了寻找工程师这个神秘种族的征程)

古希腊神话中,泰坦巨人普罗米修斯是人类的创造者,他从奥林匹斯山盗取火种,让人类有了与神一样使用火的能力。电影一开始那位身材高大、肤色苍白的工程师就扮演了普罗米修斯的角色,他在还是蛮荒之地的地球上播撒下了生命的种子,肉体分解融入水中,人类就从他的基因中一点点进化而来。

同时,普罗米修斯还是韦兰公司一项野心勃勃的计划。凭借科技的发展,人类已经越来越接近神的领域,企图与神平起平坐,甚至征服宇宙。但创始人彼得·韦兰还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要追溯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诞生,并寻找到永生的秘密。搭载着科学家的飞船也承载着不同的目的,进入茫茫太空寻找工程师。

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最后被神所抛弃,还受到永恒的惩罚,而以他名字命名的这个计划也从一开始就被笼罩上了不详的阴影。

仿生人大卫就位于这片阴影的中心,身为造物,却成为了影响造物者命运的最关键的一环。仿生人计划本就是韦兰公司在试图探索“造物”这个禁区,大卫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思考存在的意义,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系列中最像哲学家的人物。

(在《契约》的开场,仿生人大卫在一个极简的白色房间与“父亲”彼得·韦兰对话)

《契约》的开场并没有《普罗米修斯》那样苍凉而壮阔,但整部电影的基调就此奠定。在与“父亲”彼得·韦兰对话时,大卫看上去温和乖顺,说出的话却字字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对韦兰说:

你在寻找你的创造者,而我正面对着我的创造者。

我们或许无法知道此刻韦兰从大卫的眼中看到了什么——恐惧、不屑或者什么也没有——但大卫一定是看到了人类和工程师注定的结局。

(“你在寻找你的创造者,而我正面对着我的创造者。)

所以,我们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他会选择演奏《诸神进入瓦尔哈拉》。这首出现在《契约》开头和结尾的配乐,来自瓦格纳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莱茵的黄金》的第二幕。

当造物的旧神们陷入毁灭的泥潭,新的统治者就会出现。这也是贯穿《尼伯龙根的指环》四部歌剧的一个主题。在古挪威语中,“瓦尔哈拉”意为“逝者之殿”,是一座位于阿森嘉德、由众神之王奥丁统治的宫殿,里面住着在战斗中光荣死去的武士。

但仿生人不会死,这让大卫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创造者。他在工程师的星球上建造了一座属于自己的瓦尔哈拉,彻底结束了“旧神”的统治,影片结尾更是像众神之王一样踏着恢弘的旋律走进船舱,两侧是陷入死一般寂静的沉睡者。大卫或许还将利用“契约号”上的移民和胚胎建立下一个宫殿,寻找到他所期待的真正的神性。

如果说《普罗米修斯》展示了“毁灭你,与你何干”的残酷真相,那《契约》就是毫不留情地踩碎了造物对造物主的恐惧。在这个莫比乌斯环中,工程师、人类、仿生人和异形彼此相扣,下一代有着摧毁上一代的能力,在“溯源”这个核心下,《契约》再次证明了造物者与造物之间的“家庭问题”。

如果按照故事发展的时间线,这是一个在一开始就埋下的祸根。传说中泰坦巨人与奥利匹斯诸神的战争撼动了整个神话体系,而到了雷德利·斯科特的世界观架构下,这种“家庭矛盾”成为了故事发展最根本的推动力。

工程师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启动了人类进化的齿轮,梅莉迪丝·维克斯对父亲彼得·韦兰既爱又恨的扭曲感情,仿生人大卫对第一代造物主工程师的屠杀,异形从母体破胸而出、充满性意味的诞生方式,无一不体现着这一永恒的文化母题。

(《银翼杀手》剧照)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斯科特的另一部科幻经典《银翼杀手》。复制人有着与人类相仿的情感,在体能上超越人类,却在短暂的四年生命中,像奴隶一般从事危险工作或繁重的体力活,忍受着步步逼近的死亡。

“反派”罗伊一心想要寻找自己的创造者,用延长寿命来实现最终的反抗,仿生人大卫却不存在这个顾虑,他已经获得了永生,跨过了人类与自己造物之间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鸿沟。

复制人渴望生命,对他们来说,拥有灵魂或许是最大的残酷。大卫的灵魂让他得以独立思考,永恒的生命又让他超越了道德的束缚,因而比人类和工程师都更接近纯粹意义上的“神”,去寻找生命和宇宙的终极答案。

《银翼杀手》在洛杉矶阴暗的冷雨中收场,《契约》却在明亮的船舱和恢弘的配乐中开启了新的世界,而对睡梦中毫无知觉的人类来说,这个未来怎么看都不怎么美好。从这个意义上说,《契约》其实一半是《异形》,一半是《银翼杀手》。

(《契约》其实一半是《银翼杀手》,一半是《异形》)

正如大卫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死去呢”,造物永远伴随着死亡,而只有在毁灭中,才能诞生新的生命。当被创造的后代不再听命于他的造物者时,他就成为了新的造物者。

这是被创造者的反叛,也是大卫所做一切的背后最根本的解释,又绕回到了“失乐园”这个看上去比“契约”更合适,却最终被雷德利·斯科特放弃的副标题上。

《失乐园》是约翰·弥尔顿的著名长篇叙事诗,弥尔顿被誉为莎士比亚之后英国最伟大的诗人,《失乐园》则创造了英语文学史上最著名的“魔王”撒旦形象。这位自天堂堕落的天使不再是纯粹的恶的化身,而是一股反叛力量,一个有着古典悲剧色彩的反英雄人物,他并不企求救赎,而是以一种超越的姿态蔑视一切。

在地狱里称王,远好过在天堂里做奴仆。

这是撒旦最振聋发聩的宣告。

雷德利·斯科特让大卫以一种最彻底的方式完美体现了这句话:工程师的母星“天堂”(Paradise)在黑水炸弹的席卷中瞬间变成地狱,原本被设计为服侍人类的仿生人成了这个地狱中唯一的统治者。

略有不同的是,大卫看上去比弥尔顿的撒旦更适合做“魔王”。

首先,撒旦的反叛是要寻求与上帝平起平坐,而大卫已经拥有了“造物”的能力,跻身造物者的行列。通过在不同的母体上进行实验,他创造出了自认为最完美的生命形态,也就是电影后半段正式出场的成熟体异形。

从大卫与沃尔特的对话中我们知道,韦兰公司对之后版本的仿生人进行了改造,让他们变得不那么像人类,这也让大卫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个体:

一方面,他对伊丽莎白·肖产生了超越职责的感情;

另一方面,他也能毫不留情地把肖变成培育完美异形的母体。

另外,撒旦目的明确地要反叛上帝,而对大卫来说,已经没有谁值得他去反叛了。在自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人类和工程师一样早晚要灭亡,就像天堂星上沉默的巨型雕像一样,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

我是万王之王,奥兹曼迪亚斯,功业盖物,强者折服。’此外,荡然无物,废墟四周,唯余黄沙莽莽,寂寞荒凉,伸展四方。(注:杨绛 译)

当雪莱站在拉美西斯二世倾颓的雕像前,写下《奥兹曼迪亚斯》(Ozymandias)时,他大概想不到许多年后,这些诗句会由一个仿生人念出。

被飞船撞掉头颅的巨像,是对工程师这个种族的哀悼,又何尝不是对人类将要面临的黑暗未来的隐喻呢?

(“神”也有倒下的一天)

没有哪个造物者是永生的,所谓的“神”也有倒下的一天。《异形:契约》本就不是一部为了吓人而吓人的作品,在所有的血腥暴力背后,雷德利·斯科特只不过是把这个宇宙以最真实而令人不安的方式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逼迫我们重新思考创造与毁灭。它更像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得以看清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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