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anr 访谈：美味书签的再造与中国化

江宏在耶鲁大学取得博士学位，之后在 Google 总部工作，参与开发 Google 的搜索服务基础架构。他在 2010 年回国创业。美味书签团队的主体是 AVOS 在中国的子公司。

（美味书签创始人江宏）

ifanr：早期美味书签团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江宏：我们一开始时是一个独立的创业团队，并有自己的产品。我们和 AVOS 合作做美味书签，是因为自己的一些想法与陈士骏及 Chad 非常接近, 并且在与他们合作前也开始了一个同一领域的项目。我们对互联网用户获取信息的趋势看法是相似的。从 Yahoo! 到 Google 到 Facebook 和 Twitter，到现在做的这一类产品，用户获取信息的方式是越来越被动，一开始要主动地寻找，越到后来就越是被动地接受信息。顺应这个趋势并能满足用户需求的产品有很大的成功机会。后来通过创新工场和开复的介绍和促成，我们团队和 AVOS 开始合作并最终决定成为 AVOS 的一部分。

和 AVOS 刚接触时，我们只是一个 5、6 个人的团队。我和陈士骏有过好几次时间较长的讨论，之后合作就开始了。后来他到中国来把具体的合作方式、公司架构定了下来，表现出了很强的执行力和对我们的信任。我也在 San Mateo 的 AVOS 办公室见到了公司的每个人，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团队，我们有信心做出成功的产品。

ifanr：AVOS 除了中国区之外，其他地区还有分公司吗？

江宏：除加州的 San Mateo 和北京外，我们在新西兰也有 office。现在从人数上说，中国的团队是比较大的。整个 AVOS 现在大约 40 多人，中国这边已经入职的是 19 个人。除了中国的产品以外，现在基本上整个 AVOS 平台后端的工作都是中国团队负责，mei.fm、deliciouis.com、zeen.com 有很多后端服务都是共享的，后端代码主要由中国团队负责维护和开发新的功能。

（ifanr 注：Mei.fm 把团队成员的照片都在官方网站上，希望做一家阳光下的公司。）

（团队合影）

ifanr：那么美国那边总部对中国区怎么进行管理？

江宏：中国团队处于半独立的状态，产品、研发、人事基本完全自主，每周我们会开一次视频会议，各团队主要负责人会互相交流一下各自在做什么，看其他 office 做的事情是否可以在多个项目间重用。如果有可以共享的东西，团队间就会协调使资源发挥最大的作用。比如 Delicious 和 Zeen 可能对后端有一些新的需求会告诉中国团队，我们做后端实现时会考虑中国产品的需求有哪些和他们是一致的，会尽可能地让基础架构可以重用。

ifanr：这种放权会不会导致发展思路将来有不一样的风险？

江宏：我们会刻意注意这方面的问题，在讨论中国的产品时不会忘记整个公司的 Vision 是什么，中国的产品会和 AVOS 保持一致的长期目标，但是同时我们会结合中国用户的反馈和偏好，结合本土市场的现实情况做出一些产品上的不同选择。

我原来在 Google 的时候也经常和中国的工程师和产品经理有工作上的合作，了解当时 Google 中国产品开发的流程。 Google 对中国的产品研发团队有各种限制，工程师想要做一个改动要通过层层审批，最后确认之后才能发布。Google 在中国不太成功，除了因为遭受到不公正待遇外，自身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一个外资背景的企业想在中国成功，特别是互联网企业，需要给在中国的团队足够的权力去做产品上的决策，否则会非常难。

ifanr：很多国外的互联网公司很少在创业阶段就进入中国，AVOS 是怎么考虑的, 基本很早就同步在中国建分支了?

江宏：我觉得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个是陈士骏本身是华裔，相对来说更重视中国市场；另外现在硅谷对人才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去年、前年两年，因为 Facebook 的崛起，Facebook 和 Google 之间互相抢人才，把硅谷的整个薪资水平都往上拨了一截，所以对在硅谷的创业公司来说人才上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他们也希望多利用中国这边的工程研发资源。

ifanr：Delicious 由 AVOS 接手之后定位改变了吗？

江宏：确实有一些改变。从去年发布新版本以后，原来的老用户是有一些质疑的声音的，但是我很认同陈士骏对这个产品的看法，因为老的 Delicious 定位更多是个人的收藏和整理信息的工具，是一个工具类的网站，虽然有社交元素在里面，根本性质是工具。Delicious 从 03 年就发布了，那么多年，上升到几百万用户的阶段之后发展就比较缓慢了，事实证明个人工具的方向不会让它成为非常大的产品，始终会比较小众。绝大多数互联网用户是不喜欢花太多时间在收藏和整理上的，没有多少人会花时间去打 tag。有一小部分用户，他的浏览器收藏夹可能是非常有层次的，几级菜单的树状结构，但如果去看一个普通互联网用户的收藏夹，可能就是一个很长的没有层次结构的列表，因为他没有花时间组织收藏的书签。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搜索功能的话，收藏夹对他来说意义就不是特别大，他可能要从几十、上百个东西里去找自己要的。对绝大多数用户来说，原来老的 Delicious 的服务对他来说不会特别有吸引力，因为那需要他投入时间去按照 tag 组织信息。

当 AVOS 买下 Delicious 做新的产品后，把它作为一个帮助用户发布、展示和发现的平台。一些在某方面有爱好、专长或者对某一个领域特别感兴趣的用户可以在互联网上收集资讯，用一个比较好的方式展现给其他用户。就像一个杂志的发行平台一样，比如你对直升飞机特别感兴趣，你可以把你收集的一些关于直升机的资讯或者是资料收集起来，以一种图文并茂的方式展现给用户。美国和其他国家有很多比较小众的传统杂志，每一期可能只有几千册的发行量，所以发行成本非常高，导致每一册的价格定的很贵。在网络时代，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平台把这类小型出版物取代，让用户可以用非常低的成本把内容发布出去。

ifanr：它通过什么样的机制去帮助用户发现或者是找到有价值的内容？

江宏：如果你在微博上关注一个互联网业界的名人，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关注互联网产品，或者你希望看到一些他发的关于投资方面的消息。但是这个人也会发一些纯粹个人的东西，比如他今天晚饭吃的什么，路上堵车也会发一条消息。你关注了很多人之后就会发现微博的事件流里有各种各样对你来说杂乱而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们把对人的关注和对内容的关注分开，在美味书签里你可以关注一个人，也可以关注一个选辑，比如一个程序员可以创建一个编程技巧的选辑，那个选辑是可以持续更新的。如果你只关心编程技巧方面的内容可以只关注那个选辑，不用关注那个人。

现在的选辑离我们的目标还有距离，美味书签是从 Delicious 继承下来的，目前的选辑还比较简单，就是一些书签的集合，用户控制不了每个选辑显示出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后面的新版本会给发布选辑的人更多的功能去控制展示方式，构成选辑的内容也会更加丰富而不局限于书签。

分享和发现方面和老 Delicious 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把标签去掉了，用户现在不管创建选辑也好或者是把书签加到选辑里面也好，都不需要也不能加标签。因为我们觉得对大众用户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我们希望能更多地依赖搜索和推荐让用户发现新的内容。老的 Delicious 加一个书签是不会把原网页抓过来的，很多信息都没有，需要用户添加标签。我们现在把整个网页抓过来，如果搜索做得好的话，标签应该说是冗余的，所有关于网页的信息我们都有，没有道理需要用户再去手工标注。

另外一块儿是推荐，现在你打开一个选辑之后，我们在旁边都会有 “猜你喜欢”，目前做的是基于内容的推荐，也就是推荐一些与当前选辑相关的其他选辑。我们计划在以后的版本中根据用户的个人兴趣和历史逐步改进推荐的策略。我们希望美味书签成为一个个性化的内容门户。

（工作场景）

ifanr：在内容推荐方面，你们有什么优势？

江宏：与其他创业团队相比，我们在这方面的技术力量是比较强的，比如我的合作伙伴俊文在百度一直是做基础架构方面的工作，我们后面招聘的软件工程师也都有比较强的背景。我们在搜索、推荐等后端技术方面相对于其他的创业公司是有一定优势的。我们目前实现的推荐策略还是以内容相关性为主，效果已经不错。以后会增加基于历史数据的个性化推荐和基于社交网络和兴趣网络的推荐策略。

ifanr：推荐准确度是否跟用户个人的数据积累有关？

江宏：对。我们的产品中相对数据积累比较快，它不像豆瓣图书或者是豆瓣电影，需要相对比较长时间的数据积累。网页和选辑用户很快就可以决定喜欢或不喜欢，另外用户的浏览历史、停留时间等也能为推荐提供依据，数据的积累并不一定需要用户显式地参与。

网络关系也可以提供额外的数据，如用户关注哪个选辑，关注哪些人等。新用户可能数据点比较少，但如果他关注了十个人，可以用这十个人的数据作为辅助信息去做推荐。

ifanr：mei.fm 刚起步，产品形态上决定了它作为收藏工具方面的倾向还是很强的，但是后面的推荐是需要技术和数据的积累，分享这块儿需要社区的用户量的增长和运营等等。

江宏：对。我们和其他以收藏为主的网站比一个大的区别是我们很重视对内容的展现，让愿意共享内容的人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他创造的东西看起来是什么样子，这方面还没有达到我们的目标，但在产品规划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会是我们的产品比较独特的一点。目前一个选辑就是一些书签的集合，相对简单。但是我们将来会打破这个边界，会让选辑的内容和展示更加多样化。我们的目标是希望用户体验像看杂志一样，图文并茂。给分享内容的人更大的成就感，给读者更好的体验。

ifanr：将来的盈利模式是什么？

江宏：作为一个媒体类的网站，展示广告等常见的盈利模式也适用于美味书签。将来我们会有特有的盈利模式，目前还不方便对外公布太多。

ifanr：中国这边为什么域名用的是 mei.fm？没有用 Delicious.cn？

江宏：原因很简单，考虑到 Delicious 是个比较长的英文单词，中国用户记忆起来不太方便，一开始就没有考虑用这个名称。当时考虑了一些选项，觉得 mei.fm 是个比较短、我们比较满意的域名。

英文版的 Delicious 子标题是 Playlist of the Internet，互联网的播放列表，playlist 和音乐、广播有关系，我们就选了 fm 这个后缀。

ifanr：有没有什么你感觉到的 YouTube 的一些独特的成功经验直接复制到美味书签上？

江宏：我觉得有两点，一个是我自己的体会，一个是陈士骏告诉我的。

第一，我们的用户构成会和 YouTube 比较相似，YouTube 一个特点是它产生内容的门槛高，用户上传一个视频，首先带宽要足够，上传几百 M 的视频需要很长时间。其次是需要投入一定的精力，视频要剪辑、转码成能接受的格式，所以 YouTube 的用户大多是只看不上传的，99% 以上的用户从来没有上传过视频，主要活动是观看和评论。当然我们相对来说产生内容会简单一些，但绝大多数用户可能仍然只是作为内容的消费者，在我们网站上最多的活动是浏览、共享、评论。这是两个产品的一个共同点，会在产品设计上为我们提供指引。

第二，YouTube 上每一个视频旁边都会有一个推荐列表，推荐一些相关的视频。如果看 YouTube 的数据，有很多用户都是看视频看到大概四分之三至快结束的地方，就会去点旁边推荐的视频。其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我上 YouTube，很多时候是在一个第三方网站比如 Twitter 或者微博上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视频点过去了，看完那个视频之后就看到旁边推荐了一些相关视频，往往就会去看一下，就这样看下去，一个接一个，不知不觉就过了很多时间。陈士骏希望我们的产品能够做到有那样的吸引力，用户会停留在这里。一方面网站本身要有足够多、足够好的内容，另一方面我们的推荐要做得非常好，我们推荐给用户的东西必须是他很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