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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钱不伤感情:微信抢红包火爆的大众心理

公司

2015-02-18 09:46

在爱范儿去年的圣诞派对上有人提出:“我的圣诞愿望就是老王发红包(微信红包)”。听到这个愿望时,大家瞬间躁动了起来。于是许多人开始起哄,大叫着:“老王发红包!老王发红包!”。

在简单地和大家商量好抢红包的规则后,老王一共发了好几次红包,额度分别有 100,200 和 300 元的。

尽管,我没有抢到一封老王发出的红包,但这次抢红包的经历仍旧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庆祝节日的方式之一。

如今,微信抢红包在爱范儿已经成为了一种重要的仪式,它为爱范儿成员之间的关系带来了积极影响。而除了爱范儿的微信群,就我观察,在一些其它比较活跃的微信群里,红包也成为了重要的增进、维系关系的方式。

到底微信红包对同一个微信群里的人会带来怎样的影响?我最近进行了一个爱范儿内部的小调查(11 份问卷调查以及几个访谈),得出如下几个结论。

(微信中的 “红包”分为拼手气群红包与普通红包两种,以下红包均是指拼手气群红包。)

抢红包 —— 一个有着灵活规则的游戏

“在爱范儿群里抢红包很好玩啊,就像游戏一样。” 类似的描述反复地出现在我与爱范儿成员的访谈中。

确实,抢红包确实在我们的微信群里成为了一种游戏。

所以在爱范儿成员们使用红包的方式绝非仅仅是在虚拟空间中重现了传统红包的发放习俗。

首先抢红包这个游戏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点击红包信息。因此抢红包这个游戏的门槛很低,有智能手机的人基本都可以参与进来。

大概由于抢红包是个如此简单的游戏,无论之前失败过多次,我总有十足的信心抢到下一个红包,只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

红包派完了

其次,微信群红包并没有指定派送对象的选项,让群红包有了很好的包容性,每个人技术上都可以去抢其他成员发出的红包。这个功能设定避免了许多类似某些人偏心只发给帅哥美女发红包的尴尬排他行为。

还有就是在微信群中,随机分配红包额度的方式为抢红包添加了许多不可预测的成分,幸运儿与倒霉蛋的机制,让抢红包的结果富于变化,令群红包富于趣味性。

除此之外,大家也并不是都在被动地等待的红包的发出。发红包前,不少人还通过刷屏等方式试着去降低他人抢到红包的概率,也常人有人会出伪红包信息(显示一张显示发出微信红包的图片)去干扰其他人。简单来说,大家为了抢红包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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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技术上并不能限制谁可以去抢红包,但有时候有的人总能比别人快人一步抢到红包,为了不让 “技术流” 主宰一切,爱范儿的微信群中也会出现些相应的规则去让更多地人抢得到红包。

“红包王”,郝扬,往往是被限制的对象。但在我的访谈中,他从未抱怨过这类限制,似乎觉得自己的的确确不应该过分地抢红包。

面对面抢红包 —— 现实与虚拟边界的模糊化

虽然抢红包的这个行为发生在虚拟的数字空间。但爱范儿的圣诞派对上,大家的互动远不仅局限于在虚拟空间中。

事实上,大家在等待老王点击发送红包时,有的人在起哄催促老王,有的人在互相传授抢红包的技巧,有的人在不断吐槽抱怨那些在群众刷屏的人,还有的人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黑啤,时不时和旁边的人互敬一下,喝一口压压惊。这种现实和虚拟的结合组成了一种多维的交流方式,打破了微信群聊中线性的对话方式的同时,为整个过程增添了不少乐趣。

抢红包在爱范儿的仪式化

在爱范儿的微信群中,抢红包的活动也不只是发生在不同的节假日期间。但抢红包也不是完全的随机事件。根据我粗略的观察,抢红包一般是为了庆祝一些事件或是迎合积极的氛围,例如同事的生日、新人的入职或是比较多人的聚餐。总之,在爱范儿的微信群中,抢红包总会和些积极的事物挂钩。

至少,我从未见过有人通过发红包表示对某些即将离职的同事的伤感,也从未见过将发红包用作工作上失职的一种处罚。

除了与积极的事物有联系外,抢红包在爱范儿还有着其他的规律。抢红包的大致流程如下:

首先是有人提出发红包,接着有人复议发红包的提议。在一段关于到底谁发发红包的讨论过后,决定发红包的人告诉大家准备发红包,红包的发起者一般都是爱范儿的高层或是资深编辑。发红包前,群里还可能有人刷屏或是用之前提到的伪红包的形式进行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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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诱导发红包开始,到群里充斥着各类奇葩图片、搞怪表情、恶搞自拍与偷拍等刷屏信息,再到抢完红包后抢到红包者的伪装与其他人 “阴谋论” 般的腹黑猜疑,发红包的每个环节都可能充满十足的娱乐性。在这种抢红包的模式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的过程中,爱范儿微信群上的抢红包已经成为了一种必不可少的仪式,仿佛每一次抢红包过后大家的关系都又近了一点。

微信红包 —— 礼物的一种形式

上面有简单提到,收到红包尤其是收到大额红包的人,除了表示感谢之外,还有义务成为新的红包发起人。这种义务并不是由于某种人为规定所导致的,而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形成的意识。

接受采访的几位爱范儿成员都有着很强的回赠红包的意识,“收到红包就应将再红包发出去” 的这种思维似乎已是爱范儿各位抢红包时的一种默认前提。

谈到为什么要把收到红包再次发出时,刘姓编辑就对我解释到,“礼尚往来嘛”。

即便是没有直接抢到三位数的大红包,在累积到一定数额的红包时,还是有人觉得自己应该将手中抢到的红包发到群里。例如,杜莉莉就提到她曾有一次接连抢到加起来将近 200 元的红包,就算没有人点名让她发红包,她还是选择将抢到的红包发到了微信群里。

因此,与自己通过工作赚到的钱不同,在爱范儿的微信群里即便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抢到的红包,也是伴随着相应的回报他人的义务。

这么看来微信红包在这种情况下,更像是一种礼物,而不是一种由老板变相发出的工资或者补贴。

与其他的礼物一样,微信红包不只是一种货币的化身,而更是被寄托了赠送者的社会期望,而这种期望又在收红包时转化成了收礼者的回馈义务。在一次次重复赠予与回馈红包的过程中,大家相处得也融洽了许多。

爱范儿另一成员马先生,好几次将抢到的上百元红包很快发回群中。他说抢红包只是为了娱乐,自己完全没有想要考抢红包去赚取零花钱。对他来说抢红包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给大家带来的愉悦感,因此在我看来马先生希望通过牺牲自己的红包将抢红包这个活动带给大家的愉快尽可能地延续下去。

“耍赖” 不发红包的当然也有发生,但这种暂时的抵抗始终是无法消除回馈大家的义务。像郝扬尽管常常试图 “耍赖”,但从访谈中也能看出他其实有着强烈的回馈意识。用他的话表达就是在抢到一定红包之后,他都会发出一些红包去 “平息民愤”。

在我看来,似乎也正是郝扬这种表面上的 “无节操” 的 “耍赖” 行为让抢红包的整个事件更加有趣的同时,他所 “欠下的债” 也将这种趣味延续到了以后的抢红包事件中。爱范儿的各位在一次又一次的抱怨,吐槽,怂恿和激将郝扬发红包的过程中,整个氛围也变得更加轻松欢快。

不是所有微信群里的抢好红包都这么好玩

对,没错,要让微信群中的有趣起来是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的。当然,我并不是想说大家只有加入爱范儿才能体验到这么有趣的抢红包。

首先,充满陌生人的群里很难一起抢红包。陌生人也就是社交关系中的 “弱关系”,一个由相互没见过面、聊过天的人组成的微信群,很难激发起抢红包的欲望。

与我访谈的几位均反映在这类微信群里并没有太多与他人争抢红包的欲望。还有人告诉我,在这些群中抢到了红包也同样意味着相应的回馈义务。而这种义务更多的是表达感谢还有相互的寒暄,而不仅仅是将红包再发到群中——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这部分额外的社交义务,反而是一种困扰。

除此之外,由于在这类 “弱关系” 微信群里,红包会被用作为一种换取朋友圈文章转发或者处罚发广告的方式。这种做法令群红包失去了应有的趣味性。

但有着紧密的关系也并不一定意味着抢红包的游戏会充满乐趣。像有一名伙伴就告诉我,红包在他的一个同学群里就 “玩不起来”。一方面的原因是红包金额不大,另一方面是循环次数不多。在这种情况下抢红包缺少了爱范儿群上的那种刺激感。

但究其原因,我个人觉得刺激的缺失不是因为他的同学十分吝啬小气,而是在同学群中没有人应该发大额的红包。

在群员之间关系比较平等的情况下,发出过高的红包是件十分突兀的事。被其他群员质疑炫富以及怀疑脑子有问题似乎不可避免。到头来,大家的各种猜疑让本想用来娱乐的红包反而可能瓦解了大家的友谊。在微信群发红包尽管是一个小动作,但背后也包含了人们的社会期望。

不过,缺少阶层差别的微信群也还是有可能有存在着充满欢乐的抢红包游戏。以我对中国社交文化的理解,我认为拥有这个特性的微信群是那些聚集了社会精英,群成员之间没有阶层差异的 “精英群”

在 “精英群” 中,红包很可能与面子或者尊严有着紧密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应该不是 “我发大量红包所以我有面子”,而更像是 “如果我不发红包,我的面子会受到威胁”。

在这种思维下,“你发一百,我至少也要跟着发一百这样的风气” 应该是精英们决定红包时的基本动机。

由此看来,“精英群” 成员之间的关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动态的平等关系,因为成员需要通过不断地发红包来维持相互之间关系的平等。可惜的是,我在现实中还没看到类似的例子。

但不管实际情况是怎样,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若要让抢红包成为一个好玩的游戏必需满足两个大条件。一,群里有特别应该发红包的成员存在。二,群里的成员要有充足的心理动机去抢他人发出的红包。这两个条件由成员之间的熟悉程度,层级关系,群员的社会地位决定等因素决定。

除此之外,群人数似乎也是一个影响抢红包的因素,但其具体的影响方式还需要后续的研究才能得出相应的结论。

焦虑

也许前面的讨论会令你觉得爱范儿每位成员都享受抢红包的过程,但实际情况要复杂一些。

比如说在访谈中就有一名爱范儿成员告诉我,由于自己心情不好等个人原因有时并不想加入群里的抢红包游戏。但因为周围人都全身心地投入以及对被他人视为异类的担忧,自己只好装装样子,表面上也在享受着抢红包的乐趣。

这种社交压力似乎是所有新社交方式主流化的必然结果。当某种社交方式(例如 Facebook 和 微信)成为多数人的选择时,这就意味那些不使用这些方式社交的人将会受到排斥和隔离。迫于这种压力,很多不喜欢新社交方式的人也不得不得接受新的社交方式。

同样地,对于微信红包来说,它成为了爱范儿几乎所有人都喜欢的社交媒介时,也对那些有时会对抢红包不是很感兴趣的人产生了不安的情绪。

所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虚拟≠不真实?

在大众论道中常常出现的一个关于互联网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的说法就是基于互联网的人际交流是缺少真实性的,因此人们对 QQ,微信,微博等数字媒介的过分依赖会导致人际关系的一步步瓦解。

例如,在知乎上的李松蔚博士在他回答 “如何看待新年抢红包的用户心理?”的问题时提到:

“关于互联网是如何一点点侵蚀并异化人际关系的,写起来会是一篇大文章。这里就直接放结论了:网上的关系,根本上还是一种虚拟关系。看似亲密,实则疏离。……人类的肉身没有呼吸相闻地聚到一起(就算聚到一起了,也是各自埋头玩手机),光是数据在交换,这中间就有本质的差别。网上有群,这是一种特有的集会形式。但它和现实中的集会不一样,缺少那种呼吸相闻,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实体感。前面说了,网络关系轻飘飘的,无质量可言。”

在我看来,这种本质化事物的分析角度过滤掉了太多太多对于影响人际关系的重要元素。而把虚拟与不真实或缺少实在感划等号更是一种武断的结论。

首先,虚拟与现实是没有绝对的界限的,在办公室建立的关系可以在微信上继续维系。你可以选择在见面时问候家人,但也同样可以在微信上做同样的事情。爱范儿圣诞派对上的抢红包活动更是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打破了虚拟与现实的边界。

更关键的是交流方式的对人际关系的意义并不能完全由媒介决定。在现实与虚拟世界中的交流都可以是冷淡虚伪或是温暖人心的。显然,李博士更应该将他面对微信百人群的空虚归咎为成员关系的问题,而不是沟通介质本身所带来的问题。

科技决定一切?

虚拟的社交媒介并不是代表着人们在微信等网络平台所建立的关系是空洞或者不真实的,其意义应当根据实际交流情况来判断。

对于微信红包来说,它对凝聚人际关系的力量也不仅仅由它的相关特性决定。在前面的讨论中可以看出,红包对人际关系的影响由微信群员关系紧密程度,是否存在层级关系,群员社会地位,发出红包的金额,节假日气氛等复杂的因素决定。

微信红包的功能特性,与其他的人为因素一样,都对红包的社会意义有着重要的影响。一方面,如果没有智能手机,抢红包这个行为完全无法发生。另一方面,若每个人都像前面所提到的 “事业群” 中一些人功利地将红包用为一种交换筹码(抢了红包的人要在朋友圈转发某篇文章),红包也同样会失去其凝聚大家的力量。

钱在腐蚀人心?

从钱的使用以来,似乎对于钱的批判就从未停止过。从一百多年前出版的 《货币哲学》到近几年出版的 《金钱不能买什么》,社会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与哲学家迈克尔·桑德尔都在提示着人们要警惕钱的使用。

对于齐美尔来说,钱能让所有主观且不可衡量和对比的质量或性质转化成客观且可对比的数字。钱的这种特性使量化人们之间的真挚情感成为了一种可能,因而钱的使用会带来瓦解人与人之间紧密关系的严重后果。

而对于桑德尔来说,钱作为市场经济的不可或缺的基础,它的使用会让原本不应该被交换的事物(如政治家们的权力)变得可以交换(贿赂)。在他看来,这种转变在一些情况下让賺钱成为了一种危险的心理动机,破坏了社会的公平以及无私奉献的精神。

但仔细一看,其实问题并不是出现在钱本身。问题的根源更像是我们对待钱的方式。尽管的确钱可以像齐美尔所说的那样将质量化为数量,方便了大家对事物价值的判断。但在现实生活当中,我们其实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像一个经济学家那样思考。

显然,我们(除非你是熊孩子)不会将爷爷奶奶从平日省吃俭用简约出来的 100 元红包,与某土豪邻居向所有认识人派发的千元红包的价值去进行 “理性的” 数值对比,从而得出该土豪邻居比爷爷奶奶更关爱我们之类的结论。

相信也正是人们在不同情境下对钱的灵活多变的理解,才使得钱并没有像齐美尔所说的那样彻底腐蚀人心。

而对于微信红包来说,人们的理解也是多种多样的。在爱范儿的微信群中,我们不仅礼物化了微信红包,还游戏化,仪式化了微信红包,让抢红包成为了我们庆祝节日的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而在其他的一些微信群,也有些人货币化了微信红包,将其变成了变向支付点赞或是文章转发的方式,微信抢红包在这个模式下则更像是一种经济行为,而不是社交行为。

许多专家喜欢从 “本质” 去理解钱,将其认定成为一种货币。对他们来说,与钱挂钩的都是带有强烈功利性的行为。这其实也同样是一种处理人与钱关系的方式。但这种 “本质化” 钱的视角,与 “本质化” 虚拟世界,一样是存在着严重问题的。

钱可以是纸币、硬币、电子化货币,也可以是艺术品(像折纸)和收藏品。某些钱(例如,第一出国旅游拿回来的外国货币),也可能由于我们的个人情感变得不可被交换从而失去了购买力。在这多变的形式下,钱也可能会随之产生不同的社会、文化以及个人意义。

但无论微信红包的本质到底是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它的实际意义还是应依情况而定,不应做出笼统的非黑即白式的判断。

一些建议

如果你因这篇文章受到了启发,想借助微信抢红包与亲朋好友和公司同事庆祝即将打来的春节的话,我的建议是要小心把控好发放的额度和频率,不要以为金额越大的红包就一定会让大家更开心,这可能反而成为大家怀疑你动机的缘由,最终对人际关系造成了负面的影响。

为了保证大家的参与度,要在发红包前制定好相关的规定,避免 “技术流” 主导一切的情况。

如果你是一间公司的主管或者老板,且公司并不是人人都拥有支持抢红包的设备的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增强员工之间纽带的机会。将智能手机或平板作为员工福利发放给那些以前无法抢红包的人,让他们也一同加入到抢红包的队伍当中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无论大家是否真得对抢红包感兴趣,但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导,要考虑到由于某些员工没有智能手机所产生的被排斥感。

鉴于爱范儿去年圣诞派对的经验,我提议可以在春节假期间公司聚会或者新年上班的第一天进行面对面的抢红包游戏。在开始前,让大家相互帮忙把设置微信支付等对于许多非科技爱好者来说十分麻烦的问题解决。然后再与大家一起商量具体的规则和红包的额度。这种线上与线下的结合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并且让抢红包更加具有娱乐性。

新年即将到来,你会选择在微信群里发红包和抢红包吗?对你来说,微信红包的意义是否又像我所分析的那样呢?欢迎各位读者与我们分享你在微信上抢红包的感想。

另,今天除夕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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